养只兔子当道侣（五）
魏无羡做了一个很长的梦。
梦里，有从前的莲花坞，熟悉的云梦子弟，儿时嬉戏攀爬的老树，树上叽叽喳喳的翠鸟，护着窝里圆溜溜的蛋。
很久没有做过这么长的梦了，醒来之后，鼻尖似乎还余绕着排骨汤的清香。魏无羡打了个哈欠，方才睁眼。
大概是灵力不足才无法维持人形罢，自己又变回了一只黑不溜秋的胖兔子，依旧被蓝忘机塞在胸口的衣服里。
看来还得勤加修炼，尽早结了内丹才是。
外面听起来很吵，魏无羡懒得再探出头去，干脆直接伸出两只小爪子，把遮着自己眼睛的衣服扯开。
他们正走在烨城熙熙攘攘的大街上，清晨的阳光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的楼阁飞檐之上，给这一片繁盛的烨城晨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。街道两旁店肆林立，虽只是清晨，却也热闹非凡。
魏无羡歪着脑袋，心里暗叫不妙。早就听说烨城灵山十八洞，是中元节鬼门所在之处，蓝忘机带着人一路直奔那里，自是为了让子弟们历练。可仙门百家不止姑苏云深，其他世家必有派人。他虽不知蓝忘机为何……但若是让那些闲得发慌的正道人士瞧见他，肯定又要戳他脊梁骨骂他是邪魔歪道了。
思及此处，魏无羡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。他四肢并用爬了出来，扒着蓝忘机的衣服窜到他肩头，把嘴凑到他耳边。早在化形之前，魏无羡就发觉他可以在兔子的形态下开口说话，只是还未结内丹，所以暂时不能使用灵力。当下，他趁蓝忘机还没把他抓下来，忙开口小声道：“蓝湛？”
那人明显怔了一怔，好些会儿才迟疑道：“魏婴？”
“是我是我，我就想问问，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啊？”
兔子柔软的绒毛细细摩挲着耳廓，又随着魏无羡的靠近深入敏感的耳道，蓝忘机顿了一下，抬手将魏无羡的身子抱了下来，重新放回心口处：“自己猜。”
“你这让我怎么猜嘛……”还未得到答案就再次被塞进衣服里，魏无羡小小声地嘀嘀咕咕，抱怨起来。他想到蓝忘机最不喜衣冠不整，便一头钻入了衣服深处，在里面乱窜，从胸膛窜到后背。可惜蓝氏的校服，一层层，一件件，复杂得很。他把蓝忘机的里衣弄得乱七八糟的同时，也找不到出入了。黑暗间，魏无羡的身侧蹭到一个凸起，他奇怪地伸出爪子摸了摸，又按了按。蓝忘机的身子颤了颤，似乎被人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。
魏无羡突然意识到这大概是什么，吓得一哆嗦，不敢再动了。
蓝忘机只觉心口的绒球在自己衣服里乱窜，本想把这不安分的小兔抓出来，左胸的乳珠却突然被一阵软乎乎的触感包围，随后被人摸了又摸，一种奇异的感觉瞬间从那里传出来。
真是太闹腾了。
把魏无羡从衣服里抱了出来，放在自己肩头，蓝忘机把手中的避尘递给身侧的一名弟子，然后神色自若地整理着装。
趴在肩头的魏无羡见那名弟子用余光悄悄地瞟着自己，一副好奇但又不敢多看的样子，不免觉得好笑。他蹭到蓝忘机耳边悄声问道：“蓝湛，这位叫什么名字呀？”
将衣服整整齐齐弄好了，蓝忘机侧头看了一眼肩上的魏无羡，道：“蓝景仪。”
“是，含光君，怎么了？”那名弟子忙道。
“无事，剑给我吧。”
“好的好的。”
魏无羡甩了甩耳朵，笑道：“挺可爱的，哈哈哈哈。”他的声音很小，只有蓝忘机听得到，所以神色淡漠的含光君，缓缓扭头看了他一眼，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无语。
离鬼节还剩两天，黄昏很快降临，蓝家众人入了客栈，开了房间之后，都在大厅里的几张桌子前坐下了。
魏无羡滴溜滴溜地转着眼珠，打量小二朝蓝忘机递过来的菜谱。
“素菜，清汤便可。”
魏无羡讪讪地缩回了头。无趣，又是白菜炖汤。
感受到左肩上小黑球的无精打采，蓝忘机叹了口气，道：“添一道，辣子鸡。”
店小二在众弟子惊讶的目光下高声应了“好嘞”，然后转身张罗去了。
那名叫蓝景仪的弟子奇道：“思佟你说，含光君从不吃辣，今天怎么点了一份？我听说这辣子鸡很厉害的，能把人辣得蹦到天上去呢。”
被称为“思佟”的弟子道：“含光君一定是给那只兔子点的吧。”
“你说什么？兔子吃鸡？思佟，你脑子坏掉啦？”
“你才坏掉了，我上次还看见那兔子喝酒了呢！吃个鸡而已，对它来说太正常了。”
另一名唤蓝思追的弟子见隔壁桌的那人淡淡地朝这里看过来，忙拉了拉蓝景仪的衣袖：“景仪，不可大声喧哗，含光君都往这看了。”两人忙都闭了嘴，安安静静等着饭菜上来，只是过了一会儿仍控制不住往蓝忘机那边瞅。
辣子鸡是这家客栈的招牌菜，故而最先上来。魏无羡毫不客气地从蓝忘机肩上跳下来，圆滚滚的身子直奔菜盘，两只爪子揪住鸡翅膀，使劲一扯，然后捧着就吃了起来。
店小二惊在一旁，盯着那举动奇特的兔子抱着辣鸡翅在啃，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：“客官，您……您这只……是兔子？”
“恩。”
那店小二立马一副见了鬼的模样，瞅着蓝忘机不似平常之人，想说什么又不敢说，最后哆嗦着身子快步走了。
魏无羡被店小二糟糕的脸色逗笑了，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如今是兔子，小嘴巴控制不住地向上扬，露出一个令人惊悚的笑容。
蓝景仪震惊地停下来想去拿茶杯的手，拍了拍身边的蓝思追：“诶，你看那兔子是不是笑了？”
“好像……是的。”
“太诡异了吧，你看含光君都见怪不怪了。”
“别说了，菜上来了，快吃吧。”
……
吃得浑身油腻腻的魏无羡，被蓝忘机强行拎进了房间，“啪叽”一声放入之前吩咐小二准备好的脸盆里。
魏无羡在温水中扑腾了几下，扭过小小的身子，看着蓝忘机将外袍脱了，只穿一件里衣跨入浴桶之中。
瞅瞅人家舒适宽大的浴桶，再瞧瞧自己小不拉几的破脸盆，魏无羡扒着边沿爬了出来，溜到浴桶底下，伸出爪子拍了拍桶壁：“蓝湛，我也想洗浴桶，不如咱一起？”
“……”
“别担心，我灵力不够，变不成人啦！浴桶那么大，我这么小能占什么地方嘛……脸盆太浅啦，我都游不动。”
蓝忘机把手伸出桶外，抓住魏无羡湿漉漉的身子，把他放入桶来。
这浴桶本来就是给人沐浴用的，对一只兔子来说实在太深，蓝忘机小心翼翼地用手托着魏无羡，缓缓下沉，只让他半个身子浸在水中，犹豫了许久，才撤开手。
魏无羡滚圆的身体转来转去，黑色的绒毛绒毛沾湿了水，在水里漂浮着，犹如一根根飘柔的棉线。他扑腾着四肢，用一种非常滑稽地姿势在蓝忘机身前游来游去。
蓝忘机两只手臂搭在桶沿上，看着魏无羡十分享受的游着，心渐渐柔塌了一方，目光也不知不觉变得柔和起来。
突然，那小黑球后腿不正常地一蹬，大喊道：“蓝湛！我腿抽筋啦……”
蓝忘机忙伸手去托，谁料刚碰到魏无羡被水沾湿的绒毛，一阵白光便晃得他不得不闭上眼睛，手依旧向前抓去，指尖处却传来不同于往常的触感。
滑的，而不是毛茸茸的。
蓝忘机只觉得身上一沉，白光褪去，身上就趴了一个裸着身子的人。
原本宽敞的木桶立刻变得拥挤起来，两人紧紧靠在一起，中间只隔了一件蓝忘机身上的里衣。
魏无羡尴尬的和他对视。自己刚刚还保证绝对化不成人形，现在就光溜溜趴人家身上，实在太丢脸了！
他那厢懊悔得要死，这厢蓝忘机则一声不吭地注视着身上的人儿。昨日因为没点灯，所以未曾细看，初化人形的魏无羡，约摸十四五岁的模样，眉宇清秀，与前世长相有些相似，湿漉漉的黑发散乱的披在肩头，胸膛处有一枚奇怪的印记。在他的头顶之上，由于灵力不足而未化去的一对毛茸茸的兔耳一颤一颤，身后的圆形绒尾也抖了抖。
魏无羡开口道：“蓝湛，我不是故意的，我控制不了化形时间啊……”
蓝忘机的呼吸慢慢沉重起来：“你先出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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