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雨客

养只兔子当道侣（十）

　　蓝忘机的眸色有些暗淡，神情虽未变，但瞳孔明显在微微颤抖。魏无羡很少见他如此，不由得心中疑惑，重新朝那两人望去。
　　”魏……我……回去……”离得有些远，说话声听得不大清，魏无羡不由得向前走了几步，却被蓝忘机抓住了手腕：“别去。”
　　魏无羡奇道：“蓝湛？你认识他们吗？”
　　蓝忘机深吸一口气，然后闭上眼睛，悠悠的吐出去，再睁眼时，表情已恢复如初：“是幻像。”
　　魏无羡重生之后修为不高，方未看出破绽来，现下听他如此一说，才又扭过头去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：“果然。”顿了一下，他又道：“既然是幻想，那更应该去看看，怕是中了什么……”他话未说完，前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冷冰冰地“滚”，随后便看见跪着的那人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。
　　魏无羡怔了怔，眼里闪过一缕不可思议。他感到很诡异，非常诡异，因为那个声音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。
　　那声音熟悉得很。那是他前世的声音。
　　魏无羡再也顾不了许多，他一个箭步冲过去，伸手去碰跪着那人的肩膀：“你到底是什么……”他突然顿住了，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人的脸。
　　蓝忘机慢慢走过来，无声地站在他身边。
　　魏无羡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惊谔，他抬头盯着比他高出许多的蓝忘机，踌躇了一会儿，终于问道：“蓝湛，你怎么会……你……”他不知道要怎么问，一时间有点语无伦次。
　　跪着的那人正是蓝湛，此时他仍坚持对着靠在墙上的人不停说话，即使得到的不过是一声又一声的“滚”。
　　“魏婴，你不能再这样了，跟我回去吧，叔父一定会有办法……”
　　“……滚。”
　　魏无羡的心咯噔一下，顺着蓝湛的目光向上看去，果然见前世的自己一身血红，眼神空洞靠坐着，明显是听不进任何话了。
　　“你这样不行，修鬼道伤身，我不清楚你为何……但你放心，我一定……”
　　“滚。”
　　“冷泉的水有静心之效，我带你去……”
　　“滚。”
　　“魏……”
　　“滚啊！”
　　一双手捂住了魏无羡的眼睛，长长的睫毛滑过手掌，激起一阵细微的酥痒，蓝忘机道：“别看了。”
　　耳边依旧传来幻像的对话，魏无羡绞尽脑汁，却根本想不起来记忆里有这么一幕，他没有拿开蓝忘机的手，只是问道：“这是什么时候的事？不夜天吗？”
　　身后的人沉默了很久，一直到他打算问第二遍的时候，才淡淡地应了一句：“恩。”
　　魏无羡感觉喉咙有点干。他突然有点看不透蓝忘机了，前世的他俩实在没什么交集，顶多是他去姑苏那段时间小打小闹过几回，其他的便再也没有了。可，如果是因为那短暂的相处就豁出性命去救他，也说不通啊，更何况，当初他还是人人喊打的夷陵老祖。
　　想不明白就别想了，反正也没好意思问。魏无羡抖了抖耳朵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点：“蓝湛，看来这幻象要死赖在这等我们往里钻了，你瞧着怎么办？我们直接无视吗？”他说着便抬脚向前要走。
　　蓝忘机浅色的眸子暗了暗，抓住了魏无羡的手臂：“不可。”
　　“为何不可？我瞧这幻象范围不大，想必不是高人所设，依你我之力，还是可以……哇！”他话未说完，突然被人猛地一拉，直接跌入一个温暖的怀中：“啊哟，怎么啦？”斗笠撞到蓝忘机的下巴，落到地上，魏无羡长长的耳朵一颤，想着头顶上是那人的脸，才忍住了没往上竖起。
　　“小心。”
　　魏无羡回头一看，那幻象中的蓝湛已经站起身来，手握避尘，剑锋上沾了些许血色，正冷冷地盯着他们。他身后的魏婴依旧双目无神地坐着，一动不动。
　　蓝忘机带着怀里的人退后几步，方才放开。魏无羡摸了摸自己没了斗笠遮罩的毛绒耳朵，无奈道：“要遭，这幻象居然实体化了！”
　　幻象蓝湛将避尘举了起来，对着他们。他脚下移了几步，把身后的魏婴遮得严严实实，维护之意不言而喻。
　　剑锋上的血珠滑落下来，无声无息地消散在泥土中。
　　蓝忘机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幻象，眸中闪过一丝悲戚，也握紧了手中的避尘，但并没有拔出来。
　　对峙了许久，蓝湛的幻象应该是觉得他们并没有恶意，所以往后退了几步，依旧蹲在魏婴身旁，只是手中的避尘还未放下。那魏婴的幻象便颤了颤，竟逐渐变得透明起来。蓝湛的幻象似乎被吓到了，伸出手去，想触碰魏婴的脸，却不料指尖只触到一片蓝光：“魏婴？”
　　魏无羡皱眉。依他所见，这幻象大约是存在的时间太久，无法再保持原样，将要消失了。但蓝湛的幻象却依旧好端端的，并无要消散的痕迹。他正暗自不解，身旁的蓝忘机却突然向前一步，手抬起又放下，继而蹲了下来。
　　魏无羡也跟着蹲下，看着前世自己的幻象慢慢暗淡下去。那蓝湛的幻影声音颤抖着，带着些许不确定：“魏婴？”他又叫了一声，可惜他叫的人没有回应他，事实上，也没法回应他了，魏婴的幻象已经淡得瞧不真切，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散了。
　　还存在的那个幻象明显也知道这一点，所以他把手缩了回来，另一只手把避尘抛在地上，去抓腰间的锁灵囊。
　　“没用的。”魏无羡突然出声道，语气淡得没有一丝痕迹。
　　那幻象一愣，动作却不停，明显没死心。他将锁灵囊取下，立刻催动灵力，试图将即将破碎的幻影引进去，怎奈这幻影实在是太淡、太淡了，未等接触到锁灵囊，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散去了。
　　囊上只沾了一丝冷意，其他的就什么都没有了。
　　剩下的幻象眸子暗淡下去，手中锁灵囊被紧紧攥住，然后被松开，跌落在泥土里，染了尘埃。
　　魏无羡感觉心里堵堵的，连带着呼吸都很艰难。他的腿酸了，于是站起身来道：“蓝湛，这……”喉咙干得很，他的声音有些沙哑：“这是什么意思？为何你的幻象无事？”
　　蓝忘机低低地叹了口气，竟伸手覆在那幻象的肩上，安慰似的拍了两下：“别担心，他会回来的。”他轻声道。
　　说来也怪，那幻象闻言，竟也开始消散了，魏无羡忙伸手去抓，却只抓到一片透明的衣角。
　　幻象莫名其妙地消失了，蓝忘机起身，顺手捡起掉在地上的斗笠，递给还保持着伸手动作的魏无羡，他接过，随便往头上一戴。
　　两人沉默着，顺着来时的路走回了那个岔口。
　　“只剩两条了，我记得我们之前是走右边。”魏无羡道，指了指恢复原样的路口。蓝忘机点头，与他一起走了过去。
　　两人都十分默契地不提幻象的事，一路无声走回了洞口。
　　鬼门不知在何处，众人也都没有回来，唯有洞外的蓝氏弟子，在小小声地互相说着话，蓝景仪远远地看到两道身影，便招手大声道：“含光君！”
　　蓝忘机“恩”了一声，目光转向洞口的那尊石像。
　　魏无羡道：“蓝湛，借你剑一用。”
　　避尘被递了过来，他接了，一剑刺在石像上，发出“叮”地一声。石像上面被刺出了一个浅浅的凹坑，明明没什么异常，魏无羡和蓝忘机却向后退了数十步，直接退到了蓝氏弟子前面。
　　“这石像是有什么古怪么？”蓝思追不解道。魏无羡将避尘转了转，也不回头：“自然是有古怪的，一直都有。”
　　他把避尘还给蓝忘机，又道：“之前山洞顶上，不是有十几具尸体么？”
　　“十七具。”蓝景仪道。
　　魏无羡朝他一笑：“不错，但本应该有十八具的，不是吗？”
　　“是又怎么了？”蓝景仪皱眉。
　　魏无羡朝着石像抬了抬下巴：“喏，那不就是？”
　　蓝景仪“啊”了一声道：“你的意思……是尸体在石像里？”
　　“不。”沉默许久的蓝忘机否认，魏无羡立马接上：“那石像就是第十八具尸体。”